第四节
苗桐又在他嘴角奖励地亲了一下:“真的。”
“他的监护人是我,这是我的责任啊。”
苗桐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,长且瘦,像苍劲的竹。
洛雨盯着地面不说话,显然是听不进去。
“这是你们班上的一些同学没有记名的口供,要是打官司的话,他们也答应作证。你们家儿子与他关系好的三个同学经常出言侮辱我弟弟,甚至还出手打他。出了这个门,我就带他去验伤。”
白惜言叹口气,松松地抱住她,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耳鬓 着。上次匆匆一见,这次又是从天而降,他乍喜乍忧,觉得自己比那些用玫瑰的 数目来占卜的少女聪明不到哪里去。
可这次见面,宋老师一点都不客气,简直有些气急败坏:“你们做家长的再忙也要顾一下孩子啊,更何况过了年洛雨就要毕业了。洛雨是个好苗子,学校里的保送名额就有他一个。眼看着没几个月了,现在受伤学生的家长闹到校长那去了,保送名额丢了不说,洛雨八成还要被勒令退学!现在怕是道歉也没用了!”
“真的?”他笑意更浓。
“打个电话就行了,有什么事情是我的秘书不能处理的?”
吴女士可不是教育工作者,就是个市井小民,本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,却突然发现自己摇摇欲坠,胜算全无,一时间恼羞成怒,拔高声音喊:“你们都不要脸了,还怕人说?再说了,像你这种人都把人家太太逼得自杀了,又跟一个和你完全没血缘关系的小伙子住一起,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!”
苗桐站在她们面前,脸上很平静,让洛雨想起暴风雨前平静的却蕴藏着力量的海面,他被压抑的一声不吭,看着苗桐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出来的白纸,扔到病床上。
“洛雨你冷静一下!”
“作为受害者,他们也不肯说出原因,那我到底为什么要道歉呢?”苗桐慢条斯理的,“这件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。”
下午苗桐和洛雨的班主任宋老师约好在医院门口碰头,她不到四十岁,圆脸个头高,自称祖籍是孔孟之乡,长期做教育使她经常性地锁着眉,看起来很严厉。
显然是启动了错误的打开方式,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。白惜言突然发现了眼睛看不到的坏处,其他人他本就不关心他们什么样子,可苗桐是瘦了还是胖了,是高兴还是难过,他全都看不见了。
这时他几乎已经想到了,可又觉得不能置信,不过还是问出来了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他还年轻,无法面对挑衅,若不是苗桐死死地抱住他,现在怕是要冲上去打人了。
苗桐犹豫了一下,才轻轻地说:“还没确定。”
张阿姨刚去隔壁给夏生做饭吃。她这两年上了些年纪,难免丢三落四。前两天还把煲汤的白瓷锅忘在门外,锅里的水冻成了冰坨把锅 了。
白惜言的嘴角落下柔软的一吻,蜻蜓点水般,苗桐的笑意和呼吸都清晰可闻:“我喜欢你笑的样子,你开心的时候,我就最高兴。”
不等班主任开口,洛雨立即冷静地反驳:“这件事跟我姐姐没关系,就算是退学我也不会道歉的!”
“我真想你。”他声音忧郁:“你在国外我看不到你,回来了,依旧看不到你。”
房子周围安装了报警系统,能从大门进来的人肯定知道门锁密码的,况且这人还换了鞋。不是张阿姨,也不是大姐,刘锦之也不会一声不吭。就算是贼误打误撞进来了,也不可能还有礼貌地在门口换鞋。
昨天谢翎来医院以后就把受伤的学生调到了特护病房。那孩子摔得不轻,看得见的地方有不少擦伤,恹恹地躺在病床上。
班主任宋老师看了那几张纸,顿时尴尬起来。
那学生的母亲姓吴,柳眉凤眼的精明相,一声不吭地沉着脸抱肩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。宋老师给双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就不吭声了,苗桐冲她礼貌地点头:“吴女士,你们家孩子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们洛雨才受伤的,这医药费由我们来出。可这件事的起因,是你们家的孩子找茬在先,所以我们不会道歉。我们家洛雨过了年就要高考了,你也是考生的家长,也知道这会影响孩子的前途。若是我们家洛雨的保送名额因为你们的无理取闹而丢掉,那我也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没听到人说话,只听到脚步声朝他走来,白惜言退去了笑容,变成了疑惑:“谁?”
“真的?”
床上的脑震荡患者开始尖叫。洛雨连眼珠子都红了,狠狠 腰间的手臂,随手抄起手边的木椅:“混账!我杀了你!我杀了你们!
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洛雨被那几个孩子欺负的事,不过洛雨没告到她那里,估计学生之间的争执也不是大事。况且她也是个有丈夫的女人,苗桐插足她助养人的家庭搞得别人|妻离子散,还在电视上不要脸地说爱她的助养人,在她看来是道德沦丧,被骂两句又能怎样?
“洛雨出了点事,我就回来了。”
之前苗桐跟她见过几次,双方印象都不算差。
宋老师也赶紧说:“苗小姐,你这是说的什么话?”
宋老师平时疼他,忍不住劝道:“洛雨,你现在年轻气盛懂什么?!老师知道你不是个爱惹事的孩子,可能低头道歉解决的事是最好的,前途可是一辈子的事。”
那个趴在床边吐的人也顾不上吐了,惊慌失措地喊:“妈,你别说了行不行?”
宋老师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,只能去拦也失去了理智的吴女士。躺在床上的脑震荡患者是个怂包,受到惊吓扒在床边又开始昏天暗地地呕吐起来。
“你只是忙。”
苗桐对着那位一脸像被噎住的吴女士礼貌地点头:“而且你们家孩子满嘴都是“第三者”“婊子”这样的话,怕不是学校的语文老师教出来的。父母要是不纵容,孩子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欺负同学不是吗?”
白惜言听到开门的声音,把读书的语音关掉,奇怪地问: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,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?”
“你订了回程的机票了吗?什么时候?”
可那吴女士已经收不住了,冷笑道:“在日记里写的那是什么呀,什么爱啊等啊……还真是一对好姐弟!”
“假的。”
“看不到可以摸到,还不知足些。”苗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,止不住地心疼。
吴女士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: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打了人还有理了?!”
两个人都笑起来。
“我真该早点把白内障手术做了。”白惜言叹气,“你不说话的话,我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了。”
“也是,以前我对你太不负责,什么事都是让锦之去做的。”
洛雨的脸通红,好似被激怒的公牛,大叫:“闭上你的臭嘴,凭什么侮辱我姐?!”
比大声地话,吴女士绝对不会输给一个变声期的小公鸭嗓少年,尖利地大声嘲笑:“呵,还弟弟呢?你也不问问你这泼辣的好弟弟为什么会乖乖挨揍!他要不是有把柄在我儿子手里,他能乖乖挨揍?!”